□郭轻舟

　　我上大学的时候，老师讲到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画，总是喜欢用“sweet honey（甜蜜蜜）”这个词。的确，他的画色彩明亮、笔触轻快、轮廓线柔和，他画娇丽的女士、画天真的儿童，每一幅都温暖宁静，妩媚动人，让人甘之如饴，确实有sweet honey之感。
　　偶然看到赫伯特·阿尔努·奥利维尔（1861-1952）的油画《夏天来啦》，脑海里蹦出的居然就是“sweet honey”这个词。少女身着珊瑚粉色和象牙色的纱裙，金色的长发，姣好的面容，娉娉婷婷立于盛开的苹果花后面，四周一派斑驳的新绿色调。阳光筛影光斑跃动，笼罩着近处盛开的玫瑰、报春花、蛇头贝母花，以及远处静静流淌的小溪。微风轻轻吹动她的裙裾，少女低眉信手，带着淡淡的喜悦赤足漫步，沉浸于这春暮夏初的万端美好——她的身后，是生机勃勃的大自然。
　　与大自然合二为一，一起律动欢喜。不论哪时哪代，都是人人向往的生活。难怪众多读者见之忘俗，一眼沦陷，惊呼自己看到了“漫山遍野”的欢喜。一幅静态的画面，却能让人从视觉到味觉、再到知觉全方位调动起来，sweet honey地心生欢喜，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吧。这样的夏天何其美好？花香弥漫于拂面清风之间，舒适安闲的人薄衣轻衫款步穿行，唯余时光清浅、岁月静美。两位大师，都是造梦置景的高手。他们年龄差了20岁，国别不同，有没有师承关系已无从考证，但他们的画都属于印象画派里面养眼又养心的甜蜜唯美系列。
　　同雷诺阿一样，奥利维尔也是以肖像画和风景画闻名于世。他经常把女孩儿们放在山水花园之间，或拂弄衣领或轻嗅花香或手拈青草望着远方出神，个个身材颀长、肤白貌美，带着置身林泉的小惬意。画家的用色也极为克制，嫩粉、淡绿、钴蓝、佩恩灰……糅合大自然中瞬息万变的光影和色彩，组成和谐的秩序，是一种柔和欢愉的明媚。
　　据说，在希腊神话中，掌管春天和大自然的女神叫克罗丽丝，有了她的照拂，才有万物生长、季节轮回。这幅《夏天来啦》被认为是画家为女神存照的作品，女神既优雅又高贵，与烂漫灵动的风景相映成趣，充满丰饶和重生的意蕴。看画的人藉由这些温煦的世外风光，拂去尘世喧嚣和繁杂找到梦中的桃源，那么安静祥和，似乎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哀伤。
　　奥利维尔自小就具有非凡的艺术天赋，加之他勤奋好学，得到了老师们的悉心培养。他后来成为皇家艺术家协会成员，同时也是英国最伟大的水彩画家之一。在这些美丽养眼的画作之外，他还在1917年作为一战的战地艺术家，以“孔武有力”的笔触，客观扎实地记录了许多历史性的时刻，还用类似伦勃朗的画风画了许多军人的肖像。
　　但是，世人惦记最多的还是他的那些阳光下、山野里的翩翩少女。毕竟，人人都喜欢曼妙的风景和仙衣飘飘的丽人，人人都想陶醉于sweet honey的醇美时刻。